前兩天晚上老公在幫我熱敷時,發現熱毛巾把皮膚表面上的優碘擦掉,顯露出來的小腿一直到腳踝,都呈現一種暴力練排球時會出現在手臂內側的青黃色,上面壓有如grill烤肉鐵網的血痕。而腳踝則基本上是綠色的。

 

這又怎麼樣?我想很多人在這種傷勢之下,還是照常上班上課,也照常做家事。

 

可是我無法。

 

我怕痛,不願意一點一點地牽動傷口。我嬌生慣養,愛惜自己,不希望現在痛,不希望以後有後遺症。

 

算算待在家,已經第五天了。也就是上一週包括受傷前放了一天颱風假,我只上了一天班。

 

本來只打算請兩天假的,因為下週老闆不在,手上有幾個下週到期的案子想星期五先跟老闆討論一下。但星期四晚上不敵換藥的痛苦,厚著臉皮打給老闆,取得默契讓我那幾個案子獨力出案。於是星期五就沒有一定得上班的理由。那麼,就少走幾階樓梯,多養養傷吧。沒想到星期五,也就是請假在家的第三天,我開始出現感到自己無用的可怕幻象。也許並不是幻象

 

在家養傷,以我自己給自己訂的高規格,我是啥也不動。新婚以來對於家事的高標準焦慮,也自然地放下了。沒有創造性的行為,也沒有做任何maintain的工作,只剩下將大把大把的時間用在瀏覽網頁,哪家網購最近運費在折扣,誰的網誌寫了心情頗有訂報年代從頭版新聞遍讀至影劇版的感覺。網頁翻到沒得翻了,拿起貢在書架上多日,而買的當時確實很感興趣的書來看。幾天下來共看了至少三四本吧。那又如何呢?

 

人閒在家裡久了,原來真的容易意志消沈。也許不單是沒做什麼事所以覺得自己無用,而是赫然發現原來少了自己,世界還是照常運作。

 

除了換藥和洗頭,我足不出戶。薛先生下班回家,我下意識地期待聽到一些疼愛關心的話,甚至像是我的日子從那時才開始。可是薛先生自小是個獨立的人,不習慣被伺候,也不習慣伺候人,更沒有心理準備自己突然變成另一人守候在家等待歸來的生活重心(這的確是不對的心態)。落差存於是,爭吵始於是,眼淚氾濫於是。我開始莫明想起最近得知的同學們的好發展,特別是才剛從網路上update的資訊;想到自己怎麼就不怎麼怎麼怎麼?要不也該怎麼怎麼怎麼。

 

我的結論是,自怨自艾是魔鬼的技倆,因為永遠就隨手可得能把自己比到一文不值的人事物材料。而以自怨自艾的立場出發,則舉目所見、凡所聽聞的,無一不在微風中輕訴著:啊,你沒用呀...啊,你真失敗...。

 

唱著泰澤的歌:「天庭歌頌上主,大地讚美上主...」我的眼淚盈眶。我真是企盼那日的到來,我期待能與天朝諸聖與諸天使,每天什麼事也不做,就是專心、開心地讚美上主。說實話對於起心動念考慮不再多活於人世的朋友,如果他沒有信仰的前提,有時實在很難找到夠強烈的論點說服他放棄;因為旅途中的此世實在是涕泣之谷,充滿了叫人錐心的不完美。財富又如何?人情又如何?華廈又如何?子女又如何?對很多人來說,最難忍受的就是自己的不完美,也同樣難以忍受的則是難以忍受不完美的自己的驕傲。信仰告訴我們,我們是天主所造,我們對於自己的生命有使用權,但沒有所有權。好吧,天主,我就忠實地活著,只為了對禰表示忠實。

 

從孩童時代便熱愛天主的小德蘭,幼年時曾在母親生日時祝福母親「快點死掉」,以能快點進天國,到那永享福樂之地。但她自己成年(也才二十多歲)病重受苦時,伺候她的小修女說:「啊,願天主早日解脫妳,帶妳享永恆的福樂。」卻被小德蘭斥責:「我天上的父願意我在此世多做一日祂的勇兵,我就多活一日,絕不退卻。」

 

啊,言重了。有用與無用,也許正考驗著我們「做評斷」的欲望。「做評斷」,也就是「做主」。如果能謙卑再謙卑,「不做主」,把主人的位子留給天主,也就是凡事留給天主評斷,我自忠實地努力活著,也許一切就容易多了,也輕鬆多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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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teresach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